赦生一直覺得那些花很美,紅紅的,開得很張狂,跟螣邪郎還真有點像。自從嘯陽谷外慘烈的一役後,他的身體近乎死亡,九禍用盡方法將他救回。然他們倆雖活了下來,但真氣盡失,只餘殘存魔氣。意識恢復後他第一眼看見的是正在照顧他的螣邪郎,當他能夠起身行走後、看到的便是屋外一些美麗的花。
 
雞蛋花,紅花石蒜。
 
兩種截然不同的花,詭異地生長在同一處領地。


 雞蛋花的清新白潤,紅花石蒜的暗色紅,是不搭,但赦生一開始並沒多想什麼,直到他發覺螣邪郎很不喜歡那花時,他才覺得那幾抹紅也有刺眼的時候。
 
「改哪天把那些花都拔了。」螣邪郎喃喃道。
 
「花?」他不解地問,然後轉頭看向門外。「什麼花?」
 
「鬼蒜。」他微呶嘴,替他蓋上被子。鬼蒜是紅花石蒜的別名。「瞧你臉色白得要命,快睡。」
 
他的大掌貼上他的額,微微停頓一會兒,然後往臉頰滑下,赦生這才發覺自己的體溫似乎有點低。
 
「別拔那些花。」他輕啞道。
 
「為啥?」他挑眉,「你喜歡?」
 
赦生遲疑了一下,略顯彆扭地點頭。「不好看嗎?」
 
螣邪郎沉吟一會兒。「…不,它很好看。」然後又補充一句:「可本大爺就是不喜歡。」
 
西夕映入門扉,門旁的樹上,雞蛋花已經開得稀稀疏疏,香氣也淡了,只留著隨秋風搖曳的綠葉。雷狼獸正在下面打鼾。
 
這株樹有著他們多年的回憶。
 
但紅花石蒜沒有,它是鬼族領地隨斷層崩毀後才生長出來,像是飲了血後邪惡的盛開。其實它們只是零落地生長著,但在夕陽照射下的斜長花影卻令人隱隱感到喘不過氣。
 
尖耳微微動了動,待赦生疲倦的睡去後、天色已暗,只留遠方一抹深橘。他將棉被再往上拉些,順了順他略微凌亂的髮絲,然後站起身走了出去。
 
 

 
 
雨聲,淅瀝。
 
赦生睡得不是很穩,原以為是秋初白露過重,後來才發現是因為沒人抱著他入睡。
 
螣邪郎。
 
他睜開眼,坐起身,卻遍尋不著男人的身影,倒是意外地看見雷狼正趴在床下,灰白的皮毛沾了些細小水珠。他往門邊瞧,發現螣邪郎正靠著樹幹,紅髮微溼,一滴清透雨水自樹葉尖端落下,滴上他的尖耳,他抖了抖耳朵,金眸依舊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絲毫不被打擾。
 
他正望向紅花石蒜。
 
赦生下床,強忍襲上全身的暈眩感,披上外掛,匆匆走到門邊,扶靠著。
 
螣邪郎立刻回過頭,看著他蒼白無血色的臉,「怎麼不睡?」語氣多有責難。
 
會冷。
 
他看著男人,卻說不出口。
 
螣邪郎吁了一口氣,拉著赦生的手要進房裡,赦生卻已經跨過門檻走了出來,佇立在他面前,眼眸望著他的。
 
狼獸踱了出來。
 
雨水,順著紅髮流下臉頰,滑過火紋。若非螣邪郎面無表情,赦生大概會錯認那是淚。不…或許那是淚。
 
手掌不自覺舉起,撫上他的臉頰,抹去上面幾道水痕。
 
金眸放柔了些。他覆住他的手背,他們的頰與掌同樣冰冷。
 
男人閉眼,反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纏。
 
「…陪我走走吧。」
 
他點頭,狼獸跑上前。螣邪郎瞥了牠一眼,「騎著牠,你還沒完全痊癒。」
 
赦生沒有反抗,鬆開他的手,逕自跨上雷狼,感覺到男人同樣跳上牠。然後,伸出結實的雙臂環住他的腰肢。這令赦生莫名地一陣悸動。
 
他靠在他的懷裡,而螣邪郎盤腿坐著,並將頭埋入他的肩窩,彼此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讓他感受到背後強而有力的心跳──
 
赦生閉眼,眷戀著一切。他依舊能感受到螣邪郎方才那股無以名狀的情緒,卻不知何開口提起。他將手往後滑,直到握住他的,他們再度十指交扣。
 
雨不大,但待久了還是會淋濕人。螣邪郎剛剛在外面站多久了…?赦生想著,雖然自己的體溫偏低,但他不想讓螣邪郎著涼,因此盡量靠著他,希望他也能暖和。
 
無聲的動作比起出言安慰容易得多,對他們而言、至少是如此。
 
 
紅花石蒜在風雨中搖晃著。
 
 
「…你喜歡鬼蒜?」螣邪郎悶聲開口道。
 
「嗯。」赦生輕應一聲。
 
「那如果本大爺不喜歡,可以拔了嗎?」他低笑道,語氣輕鬆。
 
「你若不喜歡…拔了也無妨。」他小聲道,手溫柔的與他磨蹭,彼此間沒有空隙。「只是,為什麼不喜歡?」
 
他微微停頓了一會兒,才緩道:「感覺這花不吉利。」
 
「不吉利?」
 
「這玩意兒原本沒有生長在這。」
 
赦生瞬間了解他的意思。鬼族領地本無此花,崩毀後卻茁壯地綻放著,像是吸取族人鮮血後開出的另一抹血花。
 
他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他,除了門前的樹,他對領地並沒有十分深刻的感情──也或許是他自己想刻意忘卻。他在這裡的一切記憶大部分是不愉快的,受盡欺凌。若非螣邪郎與吞佛偶爾介入(師尊倒是很少插手或提起這些事),還有九禍若有似無的幫助,赦生幾乎會把自己當成被流放的皇族…
 
但螣邪郎不同。他血統純正,不僅備受族人推崇景仰;資質、實力,也皆受到在上位者的肯定。
 
而赦生,不論如何努力,換來的只有某些惡劣族人的冷潮熱諷,所以久遠以前,他厭惡過這裡。
 
久遠。
 
都是過去。
 
那已經是他記憶中模糊不已的事了,甚至就像前世一般,遙遠而不實際。
 
故地,人事皆非。他不是沒察覺,只是選擇不去在意。
 
「你很想念他們?」赦生輕聲問道。
 
「嗯。」他回答得沉穩簡單,然後低聲道:「回來這裡後我曾經想過,但都是過去了。我現在要的只有你。」
 
他握緊螣邪郎、並將另一手放在自己尚未痊癒的腿傷上。「想把花摘了,我陪你吧。」
 
「那明兒個一早來拔了。不過,你得先歇歇,本大爺可不希望你邊摘著結果睡著了。」他悶笑,額頭輕緩廝磨著他的後頸。「我不愛它們的顏色,太像血了,鬼蒜紅得太詭異。而且這領地原本該是本大爺的,這些花跟強盜沒兩樣。」
 
皇位的繼承可說是世襲,皇室中挑選一個有能力者作為領袖。如果父皇還在,如果領地還在,那麼下一任的鬼族領導者十之八九會是螣邪郎吧。只是無法預料的地形劇變,他成了鬼族遺孤……還要什麼王位?
 
 
「……也許父皇會選我。」赦生突然笑道。「搞不好父皇比較希望由我做首領。」
 
「哈,可能吧。」螣邪郎的紅髮垂落他的肩旁,唇輕輕地舔咬他的耳珠。「可一個領地不能有兩個王,你就做皇妃吧。」
 
赦生悶哼了一聲,回過頭,「去你的。」
 
螣邪郎的唇角微揚,他感覺到小鬼的手握得更緊。他注視著赦生美麗的眼,薄潤的紅唇,心頭驀地一陣盪漾。金眸鎖住他的視線,螣邪郎用唇溫柔擦過他的臉頰,將他的腰摟得更緊。
 
赦生渾身發熱,微微轉過身,抬頭吻住螣邪郎,他們的唇因雨水而濕潤微涼,呼吸卻很熾熱。
 
紅花石蒜在斷垣頹圮中溫柔搖曳著。
 
螣邪郎緊環著他,赦生也溫順地靠著他的胸膛。彼此的心跳、脈動,都是如此強韌,每一下跳動都令人安心。
 
 
風雨,逐漸轉小。
 
 
<Fin>
 
 
超閃光(戴墨鏡)

還有雷狼你好可憐,從頭到尾都被兄弟忽略QQ(被咬)
然後
給看的人做參考@@
 
雞蛋花,花語是「新生」。
紅花石蒜,其中一個花語是「悲傷的回憶」。

是說為了這篇我查了一堆資料…如果有誤的話…啊啊啊啊請跟我說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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