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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超乎我預期。會變成中長篇。

事情顯然有點怪異。

啊,我並不是說基爾哦?雖然我本來就知道基爾有事瞞我,但我反倒不那麼擔心他。

我指的是──這座修道院的本身。

這座北方小村實在荒涼過頭,而修道院卻又壯麗得詭異。倒也不是說它的外表金光閃閃,只是建築物的確雄偉,和附近那些陰沉潮濕的破舊小磚屋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可能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這座修道院才會遺世獨立般坐落在村子西邊的森林外圍吧。

我抵達這裡時就對這修道院的規模頗有疑心了,不過只是住在這裡兩三天而已,實在察覺不到什麼值得注意之處。

話說回來,剛才基爾喝茶用的杯具,也華麗得不像修道院該出現的東西。我只能試著推測這裏不是一般修道院、或許是隱藏了什麼重要事物之處?

──光憑這麼點線索,我伊凡.布拉金斯基就能推理至此。如何啊,諸位?……我也好想講一次如此帥氣的臺詞啊。遺憾的是,推理一向非我所長,但只有這麼點線索,本來也就歸納不出個所以然來吧。啊?你問這是誰的臺詞?是我夢到的啦。

我當然很在意基爾接下來的行動,畢竟我認為他要做的事多半和這幾年與奧地利、法國的戰事相關。不過到底是什麼事呢?

 

……沒有頭緒。甚至連方才對他說的那番話我也不曉得有沒有正中紅心。

 

那個小女孩──她好像叫瑪莉亞是吧──走過來收拾茶具了。我想向她討杯葡萄酒來喝,於是厚著臉皮開口問「可以給我一杯葡萄酒嗎」並揮了揮手。她原本低著的頭顱猛地抬起,茫然地直盯著我,像是沒聽清楚,大概是我的德語咬字不清吧。我只好再說一次,她這才匆促地點點頭。我總覺得她好像有點怕我,不過我畢竟是很寬宏大量的哦,當然不會計較這個。

對了……這座修道院的人,不論是神父還是修士、修女,用的都是標準德語。我所謂的標準是,他們並不是用此地的方言溝通,說話也沒有奇怪的腔調,所有人的口音──至少就我這幾天所聽見的來說──都與我在柏林所聽過的相差無幾。我猜,這些人很可能都是從柏林來的……當然啦,我還有別的依據。

而這座修道院的年歲──依照我打聽到的──並沒有很長的歷史,甚至連十年都不到。有什麼原因非得要在這種沒多少人的小村莊附近蓋一座規模頗大的修道院?

嗯……我推理不出來,我果然並不擅長演繹歸納。基爾偶爾會說我是頭笨熊,或許他是有點道理的。

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葡萄酒已經端到我面前了。

酒被煮得溫熱,裡面還插了一小截肉桂。我拿起杯子嗅了嗅,裡面顯然還添加了其他香料。……這下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座修道院和普魯士的皇室有直接且密切的關聯了。哪個修道院會用上這麼奢華的香料?倒也不是說,這些香料在這個時代仍如同黃金那般名貴,只是通常像這種隱修處,能樸素一點是一點吧?

在這只比荒原要好一點的農村地區,顯然並沒有商隊會前來此處進行商業活動,否則理應更繁華點才是。所以,他們的香料與其他物品(像那個瓷杯)必不是與商賈交易得來;那麼若不是從普魯士皇室直接供應,我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麼其他來源了。是說,都給了我這麼好的酒了,也給我換個和基爾一樣的杯子嘛。

另外,那些人的衣著雖然確實簡樸,但舉手投足實在不像一般隱修者……不,並不是說他們外表看起來不像神父、修女、修士;就我觀察到的情形,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所做的事,就和一般修道院中會出現的情景沒有兩樣。……硬要說的話,應該是眼神與說話的口吻吧。

這些人確實和善,但這兩三天下來,我注意到他們對我投注的可不是單純的關切視線而已,倒不如說是「觀察」。

是的,就是「觀察」。

並非普通人類對國家實體的好奇心哦,可以說是一種冷靜的注視吧?

──像是準備要把我帶去解剖研究似的,真是的,難道我是兔子或青蛙嗎?真是令人一陣作嘔。要不是基爾也待在這兒,我可不會紆尊降貴跑到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喔──說笑的啦,我才沒有覺得自己尊貴到哪裡去呢。

再來就是他們說話挺簡練的,清晰且有條理,不過人卻帶著呆板沉重的氣質。我知道這樣形容有點怪,但總之,我就是感覺他們並不像那些永懷熱忱的福音傳播者。

這裡安靜而凝重,空氣彷彿進得來卻出不去,如同一潭死水。這些衣著平凡卻又散發著奇異氛圍的人們,多半不是一般隱修人士吧。

我想起那個神父,又想起基爾。啊,他真是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呢,就算穿著那種看起來死板的羅馬衫也很英俊。我可沒有要偏袒自己喜歡的人的意思哦。騙你的。

……他有什麼理由要喬裝成神父模樣?

騎著馬匹、輕裝輕騎地前來,換上一襲羅馬長衫;而且所有衛兵也都扮作一般修士修生的樣子並隱匿不出。這樣即便普通老百姓走到此處,多半也不會發覺不對勁;加上這裡似乎少有人會在安息日以外的日子走入修道院旁的那間小教堂──或許是這座修道院給人的感覺有點詭異也不一定。村人除安息日做彌撒外,並不常去那間教堂。我猜他們若還有別的選擇的話,十之八九不會特地跑來這裡。但據說原本村中頗有歷史的唯一一間小教堂,在這座修道院成立的同時也被拆除了,負責的神父不知去向。

這是我在到達的當天,和神父與幾名修女、修士分別打聽到,然後慢慢整理拼湊出來的。

基爾若不是想要護送某個東西,那我真不曉得還有什麼可能性了。那樣的東西(或人),難道就是隱藏在此處嗎?

……一路這樣想下來,我感到頭腦發脹,思緒彷彿要滿溢而出。真希望此刻能有個人出來摸摸我的頭、稱讚我說「這樣的想法真有道理啊」或「真厲害啊,很逼近真相囉」之類的話,畢竟單獨進行這種沒有獎勵、又不知有無終點的思考是很消磨意志的行為。

嘛……我的臆測或許與真相相差甚遠就是了。不過我卻也從這樣的思考過程中獲得不少樂趣。如此一來,或許基爾也會笑著對我說「總算有點長進了嘛」。慢慢抓住那些細小的碎片,逐漸拼貼成一幅詭譎怪誕的畫,倒也不失為是種樂趣,即便那不是畫原初的樣貌。

只可惜我找不著最後幾塊碎片,那幾塊碎片緊握在基爾伯特的掌心裡。

現在的基爾,即使我對他說出口的那些猜測全都是正確答案,他應該也會裝作沒聽見吧。我不免有點兒洩氣,抬手將眼前的熱香料紅酒啜飲而盡。

話說回來,基爾似乎對我來訪的目的已經完全不感興趣了,真是傷心啊。跟著他的行蹤來到這兒,完全是出自於我一時興起,我並沒有很認真地想過要妨礙他什麼的……當然啦,假如他要做的事會使俄羅斯陷入麻煩,我還是會盡全力阻止他,或許沒有辦法讓他停手,但使點拌子總還是可以的吧?我知道他會諒解的。我理解他,他也理解我。我們就是這麼有趣的關係。

只是我不太認為他會危害到俄羅斯就是了。現在的普魯士可是元氣大傷,他絕對是最需要我這個盟友的。

啊,被喜歡的人需要的感覺真不是普通得好呢,身體逐漸熱了起來。應該是因為葡萄酒的緣故。騙你的?

……若我是小說的主角,現在應該要有人出來幫我一馬了吧。不過很可惜,這世界上應該還沒有以推理當作主軸的文學作品存在,起碼這個時代還沒有。啊?什麼?你說那聽起來很無聊?不過如果不偶爾思考一下,腦袋可是會生鏽的哦。會說推理無聊的人該不會只是想為自己的懶惰開脫吧?

或許百年之後真的會有推理小說之類的新奇玩意兒問世呢。噗呼。

 

我放下那個已經空了、但仍微微冒煙的陶杯。外頭還在下雪,雖然不大,但從昨晚就一直下到現在。我決定先去馬廄看看我的馬,或許等等再去基爾的房間看他願不願讓我進去……可以的話,至少要能盯住他的行動。話是這麼說啦,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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